唐开元、天宝年间,经济繁荣,国力强盛,涌现出大批禀受山川英灵之气而天赋极高的诗人。他们“既闲新声,复晓古体;文质半取,风骚两挟;言气骨则建安为传,论宫商则太康不逮”(殷璠《河岳英灵集序》)。初唐以来讲究声律辞藻的近体,与抒写慷慨情怀的古体汇而为一,诗人作诗笔参造化,韵律与抒情相辅相成,气协律而出,情因韵而显,如殷璠所说的“神来、气来、情来”,达到了声律风骨兼备的完美境界。这成为盛唐诗风形成的标志。
以边塞为题材的诗在唐代极为流行,盛唐时蔚为壮观。作为盛唐边塞诗的杰出代表,高适的诗歌在反映现实的深度方面超过同时的许多诗人,应时而生的追求不朽功名的高昂意气,与冷峻直面现实的悲慨相结合,使他的诗有一种慷慨悲壮的美。
高适(700~765),字达夫,郡望渤海蓚(今河北景县),早年生活困顿,随父旅居岭南。开元中他曾入长安求仕,并于开元十八年(730)至开元二十一年(733)间,北上蓟门,漫游燕赵,希望能从军立功边塞,但却毫无结果。后寓居宋中近十年,贫困落拓。天宝八载(749),他因有人举荐,试举有道科中举,授封丘尉。三年后弃官入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幕府,掌书记。安史乱起后,他从玄宗至蜀,拜谏议大夫。自此官运亨通,做过淮南节度使和蜀、彭二州刺史。代宗即位后,他入朝为刑部侍郎、转左散骑常侍,进封渤海县侯。
在动辄自比王侯的盛唐诗人中,高适是唯一做到高官而封侯者。《旧唐书》本传说:“有唐以来,诗人之达者,唯适而已。”但他仕途畅达的最后十年作诗并不多,大部分作品是安史之乱以前写的。在高适早年的诗作里,颇多不遇的悲慨,其《宋中别周梁李三子》说:“曾是不得意,适来兼别离。如何一尊酒,翻作满堂悲。”在《宋中十首》其一中,他对历史上梁孝王广揽人才之事的不再有感慨不已,吟唱道:“梁王昔全盛,宾客复多才。悠悠一千年,陈迹唯高台。寂寞向秋草,悲风千里来。”高适诗中,颇多这种寓壮气于苍凉之中的慷慨悲歌,如《古大梁行》:“暮天摇落伤怀抱,倚剑悲歌对秋草。”又《送蔡山人》:“斗酒相留醉复醒,悲歌数年泪如雨。”悲歌声里,跳动着一颗不甘寂寞、急于用世的雄心。
高适是个非常自负、功名心极强的诗人,性情狂放不羁,好交结游侠。想通过立功边塞而封侯的理想和热情,促使他不畏艰险,两次北上蓟门,所谓“北上登蓟门,茫茫见沙漠。倚剑对风尘,慨然思卫霍”(《淇上酬薛三据兼寄郭少府微》)。想像汉代大将卫青、霍去病那样在边塞立功封侯。尽管这种愿望当时落了空,但对边塞生活的实地体验和冷静观察,使他能在第一次北上归来后,于开元二十六年(738)创作出了极负盛名的边塞诗力作《燕歌行》: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这首诗表达的思想感情是极为复杂的,既有对男儿自当横行天下的英雄气概的表彰,也有对战争给征人家庭带来痛苦的深切同情;一方面是对战士浴血奋战而忘我的崇高精神的颂扬,另一方面则是对将领帐前歌舞作乐的不满。作者对当时边塞用兵而将非其人的情形是有看法的,亦不讳言征战的艰苦,但不失奋发激昂的高亢基调;苦难与崇高的对照,更增添了出塞征战的慷慨悲壮。故此诗虽多用偶对,却不以文采华丽见长,而是纵横顿宕,以沉雄质气和浑厚骨力取胜。
高适的边塞诗,多数写于蓟北之行和入河西幕府期间,是据诗人亲临边塞的实际生活体验写成的。除七言歌行外,在表现形式上多采用长篇吟怀式的五言古诗,将作者个人的边塞见闻、观察思考和功名志向揉为一体,苍凉悲慨中带有理智的冷静,但基调是慷慨昂扬的。特别是他被哥舒翰聘用,入河西幕府后,精神很振奋,其《送李侍御赴安西》诗云:“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虏障燕支北,秦城太白东。离魂莫惆怅,看取宝刀雄。”壮志满怀,雄心勃发,写得极粗犷豪放。在《塞下曲》中,他描绘了从戎征战时“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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