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至少准备两个前提 其一,抓住作者和相关的时代背景,因为它们是互相制约又相互阐释的关系。抓住作者就是抓住作者的艺术风格,艺术风格是作者的个性在作品中的体现。凡是优秀的、艺术上成熟的诗词作者,无论是题材的选择、主题的提炼、形象的塑造,还是结构的安排和语言的选用,都有着自己鲜明的特色。这些鲜明的特色显示在作者一定时期乃至整个的创作生活中,贯穿在他一系列的作品里,成为他创作上的独特标志,这就构成了他作品的风格。那么,我们抓住了作者就等于从整体感受上抓住了作品,不同的作者,创作风格有的清新飘逸,有的沉郁顿挫,有的气势奔放,有的凝练舒卷,各有不同,把握好这一点对于我们鉴赏诗词会有很大的帮助。 “背景”是大语境,是理解诗词意义的重要依据,鉴赏要把诗词放到一定的背景中去理解,这是一种重要的意识。通过背景去读诗解义实在是一条有效的途径。 其二,解读诗词要通解文字。诗词的语言文字是凝练而生动的,其凝练主要体现在对篇、章、句、字的锤炼上。炼句、炼字的目的是炼意,是为了在有限的篇幅中表达更深广的思想感情。鉴赏诗词不通解文字,就像学生背下了一篇古文,却对文中的一些字句不大理解一样,这是不正常的,不通解文字就无法理解诗词所提供的形象,也就无法展开我们的想像力。宋代的朱熹曾批评过这种做法:“曾见有人说《诗》,问他《关雎》篇,于其训诂名物全未晓,便说‘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空言无实,不济事。”这里与“空言”相对的,就是要“仔细理会”,就是要把语言文字弄明白。这个问题涉及面很广,这里只说四点。 1.典故问题。诗词中常引用古书中现成的故事或词句,这叫“用典”,因为诗词要“寓万于一”,以简括体现丰富,用一个典故可以省去一大段文字。作为读者,如果不懂得这些典故,自然无法理解作品,更谈不上去鉴赏作品。理解典故有两个层次:一是典故本身的内容,二是作者用典的意图。如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要理解这首词,当然也离不开对那个时代和辛弃疾的了解,但这里的一个又一个的典故也是不可不扫除的拦路虎。 2.语句的跳脱。诗的语言,古人称为“诗家语”,强调它和一般文章语言的不同。这“不同”之中的重要一点就是“跳脱”:或者突兀而起,或者省却联络,甚至写问答而有答无问,记事情而藏头露尾。不把“跳脱”之处连贯起来,达到“通解”,也就无法进入鉴赏的阶段。这里举个例子详细来谈,比如贾岛的《访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全篇4句20字,毫无难解之处。有人说自“言”字以下尽是童子的回答,这没错,但很容易使人误解,以为这童子的回答是连贯而下,一口说完的。其实,这里有三问三答,只不过把具体的问话都省去了。我们须从童子的答词中体会这问话的内容: 问:师往何处去?答:吾师采药去。 问:采药在何处?答:只在此山中。 问:山前抑山后?答:云深不知处。 通解至此,我们才能进而体会它的妙处。 3.诗词用曲。诗词用曲,曲在反常,比如,“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这是以有声写无声,以动写静:“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这是以无声来反衬人物复杂的内心活动。“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这是乐人之景,可它却引出了“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伤人心情;而“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的伤人之景,引出的却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豪迈之情。这都是反常用曲的例子。 4.虚实相间。所谓实,就是正面写,直接写,写眼前所见所闻;所谓虚,就是侧面写,间接写,写想像中的所感。写实时,以实带虚;写虚时,以虚传实。这样,虚实相间,相辅相成,就能避免方法上的刻板平直,而且往往更能传情达意,在艺术上奏奇功,获佳趣。诗词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能从“实”的圈子束缚中跳出来,避实就虚,借用“虚”来另辟一番新的天地。 二、投入之后要跳出,情理结合 投入作品的境界,重在体察情状,获得情感的体验:“投入”之后,还要能够“跳出”,跳出就是对诗词进行理性的思考分析。跳出以后可以在技巧、语言或意旨、义理方面进行鉴赏。鉴赏的时候,有几点要注意。 1.鉴赏语言时要力求既能意会,又能言传。有时听人说某作品之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自然是一种境界。但如果停留在这一地步,也就容易陷入浑沌,甚至走入玄化。这样的鉴赏不可取,一定要具体化,你觉得好,就要把这好处说出来。这既是审美深入,也是一般语言训练的需要。比如,宋祁的《木兰花》中有一句:“红杏枝头春意闹。”有人鉴赏说这是“卓绝千古”,也有人说“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其中“境界全出”四字并不能给一般的读者以深切的指示,“卓绝千古”之类的赞词更是无济于事。那么,这个“闹”字到底妙在哪里?有人这样评价:“春意以‘闹’字形容之,粗看似乎不合理。但是,艺术的想像和审美的特殊能力,则赋予这个字以特异的功能。春意是一种综合的感觉,也可以借用一下”感觉的复合“这个词来说明;而”闹“字,恰恰足以表现由多种感觉获得的意象所构成的复合的境界和气氛。绿杨、轻烟、红杏……这些都是诉诸视觉的春天景物,呈现出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画面,这是春意闹的视觉意象,这春意已不是单纯的静物写生和画面,而是类似立体声电影给观众的那种身临其境的综合感受,给人以鸟语花香、万象更新的春天的浓烈气氛。”像这样的鉴赏就不是肤浅或玄化,这就是说,我们的鉴赏一定要离开表面化而做到具体、明确。 2.鉴赏技巧时,要从作品的整体着眼,不能孤立地去看。离开了整体,只欣赏局部的技巧,那技巧就失去了依托,甚至失去了生命;从而也就失去了精彩的艺术珍品。比如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中著名的一句“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它是“天外七八个星,山前两三点雨”的倒装句式,如果我们在欣赏时只看到了句式的新颖和奇特,只体会到作者细腻的观察和描写,这还远远不够,这两句诗实际上是写一个夜行人面对夜色和疏雨对行路的威胁而感到焦急、迫切,急于赶路而不断地看天色:天什么时候亮呀!雨什么时候停啊!看来不从整体上去把握、去体会,就很难领略到这一步。 3.体会作品的意旨义理,要尽可能地避免主观随意性。虽然鉴赏因为多种多样的原因存在着差异性,尽管这是正常的,但我们不能因为它的差异性而否认它的一致性和共同性,因为鉴赏是一种审美过程,而美本身是客观的,不会因为我们的好恶而变化。另一个原因是人有心境、个性和民族、阶级性的不同,但也有人所共有的生理、心理基础,这些相通、相同的基础又往往能使人在欣赏作品时消除或超越人与人的差异而产生相同的感受。亲情就是亲情,爱情就是爱情,外国人喜欢《梁山伯与祝英台》,中国人也同样喜欢《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无论在谁的鉴赏中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异。相反,在承认一致性和共同性的同时,又完全可以自由思考,得出各种各样的结论,只不过这些结论是围绕着作品的中心上下波动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