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个意思,各自表述。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行,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离娄下》)这么一说,大人们倒确实是方便无碍了,行不通事的地方,就权它一下,可剩下
“小人
”怎么办?再说,什么样的人是大人,方能有任意行事的
“豁免权
”?
“义
”的凭据又是什么?
——义者,宜也。适宜的,就可以?说这个权字,害惨了中国,决不是一句夸语。天下之事,何不可为?
——找个合适的借口就得了。
5, 辟邪说
孟子骂杨墨无父无君,是禽兽,让后世帝王窃笑、狂喜;成为汉代“独尊罢黜”的先导,也开了中国意识形态领域“帽子”、“棍子”满天飞的先河。《滕文公下》中,孟子近乎咬牙切齿地说:“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把跟自己不同的理论观点,形容比喻为带领野兽吃人,甚至导致人吃人的惨烈。这是怎样一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攻击。一向出语谨慎的朱熹,在那本吾皇钦定的官方教科书里,更是籍此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盖邪说横流,坏人心术,甚于洪水猛兽之灾,惨于夷狄篡弑之祸”——比洪水猛兽更烈,比外国侵略,颠覆皇权,杀死皇帝更坏。对于异端的仇视,置之死地而后快,还有比这更巅峰的么?有人拿“文革”为孔孟和儒学鸣冤叫屈,希冀早日卷土重来,其实明眼人早就看出来了,——他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6, 历史任我玩
孟子精通《诗》、《书》,有人说他还精通《周易》,不是说五经皆史么,那孟子也就是个历史学家了。但孟子这个历史学家,却把朱熹这位天生的优质家仆,忙得满头是汗,不亦乐乎。因为常常要替孟先生说,“孟子释《书》意如此”,“孟子释龙断之说如此”。孟子对舜,有着异乎寻常的喜爱,“言必称尧舜”,其实只是称舜,很少称尧。孟子对舜近乎痴迷的称道,让人对舜起了疑心。舜有那么好吗?一个人好到这种地步,已经有违人之常情。可能的结论有二,要么,舜是中华文明史上第一个著名的伪善者;要么,孟子对舜的装修太过头了。
五,收摊别语
写了这么长,该收摊了。
后人老喜欢把孔孟放在一块,搞得像对亲昵的小情侣似的;其实孔孟之差,直不十万八千里耳。孟子的能言善辩,伶牙利齿,跟孔子的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趣味迥异。跟接踵而来的凶狠的韩非,倒像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亲兄弟——哥俩的字里行间,始终激荡着一种风暴的魅力。孔孟的最大相似,在他俩都是单亲家庭的男孩,都跟着妈妈长大。孔子是个快乐的地质勘探队小队长,手里拿根勘探棍,这里戮戮,那里点点,告诉人们许多宝贝在什么地方,孔子对人群区隔的是道德与地位。孟子,却借着孔子发现的宝贝,——还有别的宝贝,——直接拿它们锻造成了一柄锋利无比的利剑,然后拎着它,“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要靠它来解决这地球上恼人的事,并因此树立了罗耀拉似的门派壁垒。
孟子从来不是什么纯粹的“儒家”,或儒学大师,——我再次严正申明:先秦以前无儒学。先秦以前,只有大锅饭。——韩愈说孟子是醇乎醇者,我不知道他这个醇,指的是什么,反正我觉得孟子一点也不纯,驳杂得很。你看《告子》和《尽心》篇里的那些句子,处处散发着老子、庄子的气息。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说大人则藐之,是什么儒家?如果这都可以说成儒,那还有何事不儒?
但孟子是中国第一个给精神一块独立领地,并建起原始木栅栏者,这是没有疑问的。孟子,英雄在于精神,祸害在于精神。荀子的说“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犹然而材剧志大,闻见杂博。案往造旧说,谓之五行,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世俗之沟犹瞀儒,嚾嚾然不知其非也,……是则子思、孟轲之罪也”(《荀子 非十二子》),也在于此。先前的历史、常识、知识、哲理、思想,至此激化升华,或者说,沦落变态为一种精神。
这精神在不同人手里,化为不同的物什。
它是怒火;是最后的财富;是悲悯;是无奈的宿命;是最初和最后的罂粟;是杀人于无形的夺命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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